幾乎每一天都是從太陽照在窗臺上開始的，拉開窗子上那扇已經破舊的簾子，看看陽光下的雪地，迅速地穿衣、疊被、洗漱、早餐，下地、上街、走訪，在一首原本小眾的德國歌曲伴奏中快速推進鏡頭，形成不一樣的鄉村視頻體驗，這就是2021年第四季度剛剛發生的事情，一個叫“張同學”的抖音賬號火了。
“張同學”的火，可以說時間選得非常準，曾經作為鄉村視頻代表的李子柒已經停止更新視頻了，正在全力打官司和謀劃自立門戶；2020年底火爆全網的純野男孩丁真，正在努力學習，而其背后的團隊也在琢磨，如何維持熱度；而且這兩個鄉村網紅都紅于微博，何況李子柒一直堅持橫屏拍攝，不為直播所動。而“張同學”，則是屬于抖音的，就像有評論說，“張同學”的張是張一鳴的張，說白了是抖音平臺刻意扶持。若再把視野放寬到整個短視頻與直播行業，則退出的退出，被封的被封，翻車的翻車，抖音上的羅永浩正在失去直播的興致，尋找二次創業的方向；快手上的辛巴則與捧起他的平臺要對簿公堂，投訴流量的壓制；雪梨等遭受高額處罰，賬號封停；真是太需要新的現象級網紅了，而一直是網紅誕生重要土壤的鄉村恰恰潛力無限，“張同學”可以說是應運而生。
看“張同學”什么呢？據說，年齡大一些的看到了懷舊，老式熱水瓶、大紅搪瓷臉盆、明星寫真照、DVD、娃哈哈、破布條縫起的拖把，等等；年輕一點的則看到了熱鬧，原來以前的生活是這樣，就像在B站上看到上世紀八十年代的老電影《牧馬人》那樣驚嘆；北方的則看出了熟悉的感覺，特別是東北那嘎噠，讓人不覺想起上世紀的電視劇《籬笆、女人和狗》；而南方的則看出了一些稀奇，東北的農村生活與南方如此大不同。
仔細對照，李子柒向右，“張同學”向左，李是鏡頭唯美的田園牧歌，張是略顯粗糙的鄉村生活；李是大片式的橫屏拍攝短片，張是動感的豎屏多幀快剪；李展示的田園牧歌場景是讓人向往的但卻多少有些不切實際，張展示的鄉村生活場景是有些卑微卻又坦然面對；李的身影是孤單的，視頻除過奶奶外都是虛化的，恍若世外桃源；而張的生活是充實的，年輕的玩伴、年長的鄉親、食雜店老板娘等，形象一個個真實而鮮活，每天在人間煙火中穿梭；李把女性的細膩和細節的追求充分體現，雖在農村，卻是高大上的生活享受；張把東北的粗獷和男人的粗糙融為一體，不講究，大大咧咧，卻也帶勁和過癮；等等。也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差異化，“張同學”才能讓人新奇和著迷。
但“張同學”與李子柒又是相像的，同樣取材于鄉村，同樣展示日常生活場景，也同樣進行了精心雕琢，李子柒的作物種植視頻可以跨年跟蹤拍攝，“張同學”的視頻剪輯水平也可以與大片媲美，李子柒說自己是有團隊的，“張同學”不承認自己有團隊而大家質疑他有團隊，但都是專業的視頻高手；即使“張同學”的視頻大家認為更真實，但卻都不是現實，都經過了精心的現場設計，一個一個主題去策劃和拍攝。如果從來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藝術創作原作來看，卻也都無可厚非。而“張同學”的火，也再一次告訴我們，鄉村與城市是兩個并行不悖的文明世界，不是因為城市化了我們就忘記了鄉村，而是更加激起了鄉愁，這讓鄉村題材總是能不斷地撩撥人們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割舍不下，樂此不疲，是最廣闊的IP空間。
“張同學”火了之后，許多跟風之作紛紛出現，一時也能起到提升流量的效果，但長遠有用嗎？“學我者生，像我者死”，齊白石先生的話一語中的，再沒有比簡單模仿更容易失敗。如果再回看2021年出現的那么多網紅，被眾多牛鬼蛇神包圍的拉面哥、被封殺的所謂人類高質量男性等，已經如過眼煙云一般被淡忘。所以，“張同學”的問題在于，其帶給大眾的審美疲勞何時到來，其內容的生產如何持續，還有其變現的方式如何選擇，如果其帶貨又如何能平衡與內容生產的關系，還有其如何避免幾乎不可避免的“翻車”事故，等等。
當然，“張同學”的火再一次印證，以MCN機構為代表的內容工廠化孵化生產開始讓位于更多的想實現自我價值的個人內容生產，畢竟高手在民間，而硬件設備越來越便宜，拍攝與剪輯技術越來越簡單和成熟，最大程度地賦能于普通用戶。而想當“張同學”第二的模仿者，還是在“張同學”身上更好地琢磨其成功的關鍵和普遍方法，在切合自己的差異化上用心琢磨吧。
（作者 魏延安）
（二〇二一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于西安雪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