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倍內親王生于養(yǎng)老二年（718），父親是圣武天皇，母親為光明皇后。天平十年（738）一月，圣武天皇冊立阿倍內親王為皇太子。天平勝寶元年（749）七月，圣武天皇讓位成為日本歷史上最早的男性太上皇，阿倍內親王則即位成為孝謙天皇。孝謙天皇后來為了伺候母親光明皇后，禪位于淳仁天皇，自己做了太上皇。但因為“藤原仲麻呂之亂”，阿倍內親王又重新登位，稱為稱德天皇。此后，又發(fā)生了“宇佐神托事件”。關于“藤原仲麻呂之亂”與“宇佐神托事件”，此前已有文章專門討論，本文主要分析此前沒有討論過的幾個問題。
阿倍內親王被立為皇太子與終生未婚
早在神龜五年（728），皇太子基親王夭亡時，藤原不比等之妻縣犬養(yǎng)三千代和其子藤原武智麻呂等便提出立阿倍內親王為皇太子，同時將生過兒子的藤原光明子立為皇后，但這個主張遭到長屋王堅決反對。結果，藤原氏一族策劃了“長屋王之變”。
“長屋王之變”后，圣武天皇改元天平（729年），并召集大臣于內里，頒布敕書，將藤原光明子立為皇后。自圣武天皇即位后的六年多時間里，皇后的位置一直空缺。藤原光明子立后開了“非皇族出身皇后”的先河，也是藤原氏一族之女子成為皇后的起始。
藤原光明子被立為皇后時，同圣武天皇一樣，都是29歲，完全可以再生下男性皇太子。但遺憾的是，光明皇后一直沒有懷孕的征兆。天平十年（738）正月初一，圣武天皇在中宮賜宴侍臣。正月十二日，圣武天皇立阿倍內親王為皇太子。此時，圣武天皇的夫人縣犬養(yǎng)廣刀自已經生有皇子安積親王。但由于縣犬養(yǎng)廣刀自并非皇后，所以安積親王沒有被立為皇太子。在此之前，日本沒有皇女立儲的先例。阿倍內親王成為日本史上唯一的女性皇太子。
阿倍內親王任皇太子時期，漢唐文學在日本十分盛行，婦女也讀漢籍、寫漢文。當時遣唐歸來的吉備真?zhèn)淙螙|宮學士，負責教授阿倍內親王皇太子《禮記》《漢書》等。
阿倍內親王同元正女帝一樣，終生未婚。筆者以為，圣武天皇立阿倍內親王為皇太子及阿倍內親王的獨身與冰高皇女（元正女帝）的即位與獨身如出一轍。前文已述及，元正女帝獨身是為了保護年幼的皇太子，以維系父子的直系繼承。而獨身這一特殊身份有利于繼承皇位時不會遭到過多的反對。圣武天皇將藤原光明子立為皇后，實際說明了藤原光明子所生之子將被立為皇太子。但是，一方面隨著光明皇后年齡的不斷增長，卻一直沒有懷孕的征兆；另一方面，光明皇后即使生出皇太子，等到滿足即位的年齡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所以，圣武天皇和光明皇后不讓阿倍內親王成婚，以便她將來繼承皇位，保護將來可能出生卻年幼的皇太子，以維系父子的直系繼承。
廢皇太子道祖王與立皇太子大炊王
天平勝寶元年（749）七月，圣武天皇讓位，阿倍內親王即位成為孝謙天皇。孝謙天皇未婚，自然也就無子，因此她即位后一直沒有立皇太子。圣武天皇成為太上皇后不久便出家，法號勝滿，自稱沙彌，住在藥師寺，基本上已經遠離了權力中心。但天平勝寶八年（756），圣武上皇去世后，留下遺詔立道祖王為皇太子。
天平寶字元年（757）三月，孝謙女帝突然召集群臣，并向他們咨詢是否廢黜道祖皇太子。其原因是“皇太子道祖王，身居諒暗，志在淫縱。雖加教敕，曾無改悔。”結果，群臣同意廢皇太子道祖王，并于翌月召開選定新皇太子的會議。根據(jù)《續(xù)日本紀》天平寶字元年四月辛巳條記載，孝謙女帝詢問群臣：“當立誰王以為皇嗣？”右大臣藤原豐成、中務卿藤原永手等主張立鹽燒王；攝津大夫文室珍努、左大弁大伴古麻呂等推薦池田王。大納言藤原仲麻呂雖然表面上說：“知臣者莫若君，知子者莫若父，唯奉天意所擇者耳”， 主張此事應該由孝謙女帝自己來決定。但實際上他是想推舉舍人親王之子大炊王為皇太子。
藤原仲麻呂的長子叫藤原真從。藤原真從去世后，大炊王娶了藤原真從的遺孀粟田諸姊為妻，并且一直住在藤原仲麻呂的私邸，因此與藤原仲麻呂關系十分親密。最終，孝謙女帝列舉鹽燒王和池田王等人的缺點，認為“池田王者孝行有闕。鹽燒王者太上天皇責以無禮。唯大炊王，雖未長壯，不聞過惡，”正式立大炊王為皇太子。
藤原仲麻呂的長子藤原真從青年時夭亡，藤原真從之妻粟田諸姉便嫁給了大炊王。大炊王長期住在藤原仲麻呂的家中，藤原仲麻呂把大炊王視為親生兒子一般，大炊王對藤原仲麻呂也是百依百順。
藤原光明子成為皇太后之后，孝謙天皇將母親的后宮職改為紫薇中臺，“居中奉敕，頒行諸司”，并任命大納言藤原仲麻呂兼任長官紫微令。紫薇中臺獨立于以橘諸兄為首的太政官體系之外，不受太政官管制。可以說，當時掌握國政實權的是光明皇太后和藤原仲麻呂，因此，這次政治大變動并非孝謙女帝和橘諸兄的意志，而是藤原光明子皇太后和藤原仲麻呂的意志。
鏟除藤原麻呂的陰謀——“橘奈良麻呂之亂”
隨著藤原仲麻呂的權勢如日中天，許多公卿擔心藤原氏可能成為第二個蘇我氏（蘇我馬子利用外戚關系使蘇我氏把持朝政四十余年，藤原不比等利用外戚關系同樣使藤原氏把持朝政四十余年）。于是，橘奈良麻呂計劃集合所有不滿藤原氏的人鏟除藤原仲麻呂。藤原仲麻呂也意識到了橘奈良麻呂的動向，加強戒備。藤原仲麻呂與橘奈良麻呂的矛盾一觸即發(fā)。
天平寶字元年（757）七月，中衛(wèi)府舍人上道斐太都向藤原仲麻呂密告說，前備前守小野東人號召自己參與謀反，并說主謀是黃文王（長屋王之子）、安宿王（長屋王之子）、橘奈良麻呂、大伴古麻呂等人。孝謙女帝和光明皇太后知道此密告后，下詔警衛(wèi)各城門，并派人將小野東人逮捕。第二日天，孝謙女帝下詔讓右大臣藤原豐成等人訊問小野東人等，但得到的回復是并無此事。于是藤原仲麻呂向橘奈良麻呂等人傳光明皇后的詔宣：“有人告你們五人謀反，但你們都是我身邊的人，不可能怨恨我。這次就免除你們的罪過，以后不要再發(fā)生類似的事情了。”于是五人退到南門外，稽首謝恩。
但就在同日，事態(tài)又急速轉變。藤原仲麻呂將親哥、右大臣藤原豐成排除在審訊之外，改派堂弟藤原永手（藤原北家）等人再度在左衛(wèi)士府拷問小野東人等人。小野東人等人這次推翻之前的口供，承認謀反，供述橘奈良麻呂、大伴古麻呂、安宿王、黃文王等人結為一黨，計劃“發(fā)兵包圍藤原仲麻呂的宅邸，殺死他后再包圍皇室宮殿，廢除皇太子，劫持皇太后，奪取鈴璽。接著奉右大臣藤原豐成來行使號令，然后廢除天皇。在安宿王、黃文王、鹽燒王等王之中，選擇一位立為天皇。”
根據(jù)小野東人的供述，以橘奈良麻呂為首，道祖王、黃文王、安宿王等被列為亂黨者迅速遭到逮捕。安宿王承認自己曾和橘奈良麻呂等人一起對天發(fā)誓，要殺死藤原仲麻呂，但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騙去的。橘奈良麻呂和黃文王、大伴古麻呂等人的供詞大致相同，均承認謀反一事。橘奈良麻呂在藤原永手記錄的審訊記錄上坦承謀反的原因是藤原仲麻呂“造東大寺，人民辛苦，所有貴族都很擔憂。”之后，其余同謀很快下獄。道祖王、黃文王、大伴古麻呂、小野東人等在同一天死于嚴刑拷打之下。雖然橘奈良麻呂的名字沒有出現(xiàn)在上述六人中，但他應該也死于嚴刑拷打之下。安宿王和妻兒被流放至佐渡島，鹽燒王因為沒有直接參與的證據(jù)，被臣籍降下，改名為冰上真人鹽燒。其他因橘奈良麻呂之變被連坐而遭到流罪、徒罪、沒官等處罰的官員達443人。以上事件被稱為“橘奈良麻呂之變”。當時孝謙天皇和光明皇太后同時發(fā)出“詔”，由此可見，光明皇太后實際上處于太上天皇的地位，而且藤原光明子皇太后持有“天皇御璽”。
藤原仲麻呂借由“橘奈良麻呂之變”，將對自己不滿的政敵一掃而光。天平寶字二年（758）八月，大炊王即位為淳仁天皇，藤原仲麻呂被任命為太保（右大臣），受賜“惠美押勝”之名。此后藤原仲麻呂在藤原光明子皇太后的庇護之下權勢進一步加強。天平寶字四年（760）一月，藤原仲麻呂升任太師（太政大臣），成為日本歷史上少有的權力人物。不過，藤原仲麻呂最終還是落得身首異處的結局。
總之，阿倍內親王是藤原氏所生的唯一的皇親。立阿倍內親王為皇太子也是幫助藤原光明子立為皇后的藤原氏一族企圖擴張勢力的結果。
作者：章林，本文根據(jù)《古代日本皇親制度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21年版）第四章第二節(jié)第二部分補充、修改而成。
